:596)。不过休谟并没有完全否认客观实体的存在。
信息的单位是比特,但多少信息是1比特呢?我面前有两杯水,数字2是一个比特的信息。但是两杯水所包含的信息真的只有一个比特吗?如果我考虑水的重量、体积、纯度、光学特性、导电性等信息,我可以说这两杯水的信息量是100比特,1000比特,甚至更多。
所以,这两杯水到底包含多少比特的信息不能由这两杯水的客观真实的存在来决定的,而是由人来决定。信息量的多少取决于我怎么看,信息是我看出来的,不是它本身所固有的。
如果人能对不同的信息作出不同的反应,那么这种信息才是有效的。无效信息数量再大,人无法区分,也等于零。所以比特就是人的反应的种类数,人能对一种信息变化作出一种应变,就表明人接收了1比特的信息。对于同样的信息,有人有反应,有人没反应。但只要有一个人有反应就可以说这个信息是1个比特。这个反应是一种知识,可以传递给其他人。
一头猪闯进图书馆,啃过两本书以后发现书里啥都没有。猪对于食物可以做出反应,但对于图书没有任何反应。对于猪来说图书的信息量是零比特。我们面对一块石头,可能觉得石头里面没有什么信息,但实际上隐藏着丰富的信息。我们比那头猪强点有限。比特是针对人和动物头脑中的主观事物的度量单位,而不是针对客观事物的度量单位。被度量的信息是人头脑中的逻辑构造所包含的信息量。
爱迪生发明钨丝电灯做了数百次试验,钨丝电灯中包含了这么多信息。但是现在的钨丝灯生产过程中图纸上的信息少得多。那么钨丝灯当中到底包含多少信息呢?我们经常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对于不会的人来说,事情很复杂,包含的信息很多。对于会的人来说很简单,信息很少。为什么同一件事包含的信息会不同呢?因为信息的数量不是指客观事物本身包含的信息数量,而是指人对这个事物的认识的信息数量。
信息这个概念有多种含义,有时指客观事物的结构,有时指符号,有时指人对客观事物的认识。
客观世界当中的一片树叶包含的信息量无穷大,但这些信息我们无法完全认识。我们在头脑中可以逐渐产生对这片树叶的认识。一开始先认识到它的颜色和大致形状,然后认识到他的纹理、重量,然后认识到它的种类、生长周期等。在我们的头脑中最开始构造出一个叶片的简单的逻辑构造,只包括颜色和大致形状,然后这个逻辑构造的内容逐渐增加,包括它的纹理、重量、种类、生长周期等等。这个过程中逻辑构造逐渐复杂有序化,逻辑构造包含的信息量逐渐增加。当我们说一个事物包含多少信息量的时候,一般都不是指作为一个客观事物包含的信息量,而是指作为逻辑构造的事物包含多少信息量。
主观事物需要度量,但现在大部分主观事物都不能度量。例如人的感情无法度量,爱有多少,恐惧有多少,需要有多么强烈,意志有多么坚强,等等,都无法度量。只有信息等少数主观事物可以度量。将来随着理性的进步,其他主观事物也都会被测量。我们在这里需要明确的是,所有的测量都是针对主观事物,都不是针对客观事物本身。
有一个著名的悖论叫特修斯之船悖论,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木板腐烂了就会被替换掉,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哲学家霍布斯(Thomas Hobbes)后来对此进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要解答这个问题就必须知道在具体的船之外还有一只抽象的船。更换零件之后的特修斯之船从客观上说已经与原来的船不同了,但我们仍然把它当成原来的船,即这两只具体的船对应于同一只抽象的船。这艘抽象的船是我们头脑中的一个逻辑构造。
客观事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如果不对这些事物做一些抽象的处理,那么我们就必须面对无数具体对象。人的认识能力和思维能力是有限的,抽象的思维方法可以让认识对象简单化。因此,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组成成分的船当成同一只船是人的需要。
但抽象的逻辑构造造成了一个问题,即抽象事物与具体事物的辩证对应关系。一只抽象的特修斯之船对应多个具体的特修斯之船(每一年的、每一次修理之后的船),同时,同一只船又对应很多不同的抽象事物(一种结构、一种风格、一种建造技术、一套航行经验、一种坚韧的精神、不同的印象等等)。这种辩证对应关系就带来了很多认识上的悖论。既然悖论来自于观念,那么如果从观念入手解答悖论的话,就很容易找到答案了。修理之前和修理之后的船可以对应同一个观念中的逻辑构造,也可以对应不同的逻辑构造,也就是说当成一只船和当成两只船都可以,如何看待那只船的问题是逻辑构造的问题,是主观世界中的问题,对那只客观的船没有多大影响。但是如果修理之后的变化影响了人的利益(例如修理失误导致漏水),那么修理前后的船就应该区分开。一个不断更换成员的乐队,一个改变成员和名称的企业,一个不断进行着新陈代谢和自我修复的人体都是同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