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进化主义》第6章对真理标准做过详细的论述,认为真理的最终标准是实用标准,真理的四个替代标准是预见性标准、稳定性标准、逻辑统一性标准和简单性标准。下面对这些标准再作一些补充说明。
英国学院哲学翘楚威廉姆森(Timothy Williamson)认为科学并不一定需要实验。他举数学为例。严格而言,“数字”、“集合”等都无法在经验世界找到对应物。与物理、化学、生物学等学科不同,数学并不借助实验方法,而是诉诸演绎证明。但这并不妨碍数学成为一门严格、系统和可靠的科学。
这个论述很重要,不经过实践证明的理论也可以是真理。不能说科学都是实证的,都能用实验证实或证伪,也不能说只有哲学才是反思的。数学的研究方法也是反思和逻辑推导,与哲学一样。
马克思主义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列宁说:“在这里不要忘记:实践标准实质上绝不能完全地证实或驳倒人类的任何表象。这个标准也是这样的‘不确定’,以便不至于使人的知识变成‘绝对’,同时它又是这样的确定,以便同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的一切变种进行无情的斗争。”(马列著作选编,2002:454)
真理的最终标准是有用,真理的替代标准是预见性标准、稳定性标准、简单性标准和逻辑统一标准,只要满足这些标准就是真理。数学和哲学的理论可以满足这些标准,因此可以成为真理。《太极进化主义》第7篇第5章5.1.3节对于真理的定义是这样的:真理就是得到确认的、最稳定的观念。(段勇,2017:下卷213)
被告有没有杀人,被告自己知道,别人没看见。公诉人说他杀人了,这个判断是不是真理,判断的依据不是客观,而是有用。这里的有用是指让陪审团相信,如果陪审团点头了,不管是否客观,大家都必须承认这是真的,被告怎么喊冤也没用。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的最大作用是否定了物质的优先地位。物质可以在人之外,当然也可以在实践之外,但在实践之外的物质完全没有检验真理的权利。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这句话的主要意义也是提示了正确的真理标准。
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提示了正确的真理标准。因为实践离不开“我思”,实践之后根据经验对理论进行取舍离不开“我思”,取舍的标准也离不开“我思”。每个人检验真理的最终依据是他的表象。
笛卡尔很可能感觉到了“我思”的这些作用,但他的感觉是模糊的,没有能够准确把握,更没有准确表达这些作用,以至于后人根据“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推论出“世界是我的表象”。
逻辑经验主义用如下模式来定义科学解释:
先行条件(或称逻辑前提)C1,C2,C3......Cm
普遍定律:L1,L2,L3,L4......Lm
被说明的现象:E(金观涛,2005:81)
这个模式是科学解释的必要模式,而不是科学解释的充分条件,也就是说很多非科学解释也是这样的。
波普尔的证伪理论是正确的,但一种理论能够被证伪,只说明这种理论可能会被大家接受为真理,而不能说它一定能被大家接受为真理。证伪理论没有说明什么样的理论才能被大家接受,也就是说证伪只是证明真理的必要条件,没有提出证明真理的充分条件。
科学哲学的历史学派认为,每一次科学革命后被大家接受的理论都不是真理,只是能在当时被大家接受为真理。科学不断革命或在革命之前外围修补,于是科学就能不断发展。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但是科学革命后大家为什么会接受一个新的理论?接受这个理论的标准是什么?这个标准应该是《太极进化主义》提出的一个最终标准和四个替代标准。
库恩总结出了评价科学理论的五个尺度,第一个就是理论预测的准确度,然后依次是一致性、视野的广度、简单性、丰饶或曰富有进一步的生产潜力。(库恩,2004:313)库恩的这些尺度与《太极进化主义》提出的真理标准基本相同,但库恩没有把实用性作为真理的根本标准,更不可能认识到他提出的都是真理的替代标准。其次,视野的广度就是指在宽广的范围内能够实现逻辑统一,所以视野的广度和一致性都属于逻辑统一标准。第三,丰饶或曰富有进一步的生产潜力就是指理论的预见性。所以库恩提出的理论的五个尺度,其实是真理的三个替代标准,缺少一个根本标准,实用性,还缺一个替代标准,稳定性。
金观涛提出新理性主义——整体演化哲学。他说:神经网络可以表示为一个整体结构,是一个自耦合反馈闭路。这个整体结构包括大脑、感受器和运动肌,认识对象也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任何组织系统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子系统功能耦合形成互相维系的闭合网。只要闭合网络结构和层次足够复杂,它们完全可以产生一些新的高级行为以及子系统不具有的性质。虽然神经网络中每个神经元的输出都是在“质”上完全相同的电脉冲,但只要这些闭合网络足够复杂,它便可以产生形形色色的高级行为,正如用黑白两种颜色的点可以组成复杂的图画一样。这些高级行为实际上与我们所讲的“不同的质”完全等价。因为所谓质的不同,无非是指一事物和别的事物的关系及它们的行为结构,只要表现出相同的行为模式和关系结构,它们就可以说是反映了某种“相同的质”。神经系统用功能耦合网络创造某种同构的符号来代表丰富的外部世界。建构主义最核心的哲学结论是:人对“客观实在”的识别和知觉是神经网络中的“本征态”。(金观涛,2005:3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