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立组织的过程中,组织的领导都与每一个组织成员签订一个契约,规定双方的责权利,组织成员表示愿意服从领导,就意味着把一项权力赋予领导,自己失去了一定的自由。同时领导承诺给组织成员一定的利益,如果事实证明这笔交易对组织成员不利,组织成员就很可能退出组织,退出组织意味着收回自己的自由权力。每一个人加入或退出组织之前都会反复斟酌,失去自由受制于人是否值得,得到自由要付出多少代价。
商人做生意需要贷款,贷款需要信用和契约。商人看好了一个生意,他需要向银行游说,让银行相信他能够获利,将来一定能偿还贷款。靠商人自己的力量不能赚钱,赚钱主要靠的是这笔贷款,但银行不会自己去做这个生意,银行只能把钱借给商人,相信商人能连本带利归还。
政治家、军事家等领导的事业需要权力,权力的获得需要信用和契约。领导人看准了一项事业,他需要建立一个组织,并向组织成员游说,让大家相信他能够实现这项事业,并让每一个成员都从成功中获益。靠领导人自己的力量不能完成,成功主要靠组织成员的力量,要攻克一个城市需要士兵流血牺牲,而不是领导自己去冲杀。每一个组织成员都不会自己去完成这项事业,只能把自己的自由和力量卖给领导,相信领导能给他们回报。
领导与组织成员的契约是可变的。组织成员可能忠心耿耿,把自己的自由完全交给领导,也有可能阳奉阴违,只把一小部分自由交给领导。领导得到的忠心越多,权力就越大。组织成员的忠心大小与成员的品德有关,但对多数成员而言主要取决于组织效率和契约的内容。如果组织效率低下,事业失败,那么树倒猢狲散;如果契约没有保障组织成员的利益,事业成功没有让大家受益,那么下属也会变心。
孔子所说的“正名”就是指建立明确的、公认的责权利关系,责权利关系是社会中的结构关系,结构决定功能。所以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不行”。法律制度的主要内容是规定人的责权利关系。一个国家建立了比较稳定的社会法律制度之后,就形成了一种负反馈系统,这个负反馈系统有助于维持国家的稳定。
任何一个复杂系统的生存都需要很多条件,复杂系统自身的功能是这些条件中的重要部分。如果复杂系统丧失了这些功能或这些功能不稳定,都会威胁复杂系统的生存。复杂系统要保持这些功能的稳定,必须建立很多负反馈系统。责、权、利是建立社会组织的关键,责、权、利的本质都是负反馈。
马克思主义总是过于重视人的阶级属性,把工人阶级当作社会主义革命的主力,而不重视组织关系对人的决定作用。中国共产党取得政权主要依靠的是农民,农民组织起来就能成为革命的主力军,而没有组织的工人对革命不会有很大作用。
我们经常用鄙视的语气谈论争权夺利,其实,争权是使组织高效的前提。难民都不争权,人人平等,但他们无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权力是建立行为意志和行为之间联系的强制方法。在组织从无到有的建立过程中,由于权力可以让分散决策服从集中决策,所以权力是建立组织形成合力的主要手段。
赫拉利说:“很多时候,王国和帝国就像是收着保护费的黑道集团。国王就是黑道大哥,收了保护费就得罩着自己的人民”([以色列]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 从动物到上帝[M].林俊宏译.中信出版社,2014:350.)其实,帝国和黑道不是像,而是具有相同的本质,黑道集团发展壮大后就可以成为国家。历史上的昏君数不胜数,现在的坏领导随处可见。下属在抱怨、憎恨和诅咒坏领导的同时,也必须知道如果没有领导社会可能更混乱,对自己更有害。让中国走向富强的不是雷锋或鲁迅,而是毛泽东,亚非拉的贫困国家最需要的不是阿尔贝特·施韦泽那样的慈善家,而是象圣雄甘地那样的政治家。没有权力就不能建立组织,没有组织就不能形成势力。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分析国际形势时经常把民族性格当成一个主要原因,这些人都不懂得这个道理。韩非子和马基雅维利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们的理论成为政治学的核心理论。虽然马基雅维利有很多荒谬的言论,但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对他高度赞赏。
现在世界上仍然有很多国家非常贫穷,对这些国家提供经济援助很有必要,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没有一个国家是依靠援助走向富裕的,要富强必须靠自己。贫穷的主要原因是长期战乱或政府腐败,所以建立高效的政府才是关键。西方国家总是把经济援助与人权结合起来是有道理的,但这样的政策有成功,也有失败,因为西方要求建立民主制度的同时还要求建立自由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中国和苏联过去输出革命,在第三世界国家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也有成功和失败。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建立民主的政治制度和社会主义经济制度。
在组织当中,每个人拥有不同的权力,人与人之间是不平等的。在进入组织之前,人与人之间似乎是平等的,建立组织是对这种平等关系的否定。下级必须服从上级,整个组织只能有一个决策中心,就象一个人一样。其他人都成为组织的附庸,没有决策的权力,不再是独立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建立组织是对人的奴役和对人性的异化。这种异化是提高组织效率和增进组织成员利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军队的某个士兵即使不愿打仗,也必须冲锋陷阵,他是战争机器的附庸。
很多政府和企业失败的原因都是责、权、利不统一。例如,国有企业产权不清晰,企业搞不好,谁也不负责,谁也负不了责。学生中的班干部一般都是只有责,没有权和利,或权、利很小,所以班干部最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