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社会被金观涛称为超稳定结构。西方的很多小国也很稳定，中国也有战乱和朝代的灭亡。中国古代社会的特点是能够长期维持一个大帝国，分裂的时间少于统一的时间。金观涛认为稳定的原因是中国古代社会有负反馈结构。其实小国家也有反馈系统，但比较简单，大国需要更复杂、功能更强大的负反馈系统。中国能够长期维持一个统一的大帝国，是因为它有更复杂、功能更强大的负反馈系统。分析中国古代社会应该主要分析它的负反馈系统为什么比西方国家强大，而不是分析它有没有负反馈系统。

  那么如何生成强大的负反馈系统呢？前面说的检查监督机构和针对内部、外部的信息系统当然可以起到很大作用，但是远远不够。每一个大系统都由若干子系统组成，子系统下面又有更小的子系统。大公司下面有分公司，分公司下面有车间、班组，班组当中有一个一个的职工，每一个职工、每一个工位都是一个子系统。大多数问题都是出在这些子系统里面的。其实，每一个组织成员都是一个负反馈系统。出了问题以后，如果职工认真负责，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或及时向上级反映，就可以把损失减到最小。但是如果职工没有积极性和主动性，工作敷衍了事，有了问题不解决、不汇报，就有可能产生连锁效应。其他组织也是一样。那么如何才能让员工具有主动性和积极性呢？企业要依靠组织文化建设，政府要努力进行全社会的道德风气建设。组织文化中包括各种制度和观念。

  古希腊思想文化与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思想文化同样卓越，西罗马帝国与中国秦汉同样强大和辽阔，然后西罗马帝国与中国的三国、两晋几乎同时经受了北方民族的侵袭。东罗马帝国有过短暂的复兴，但是后来东西方的发展就背道而驰了。一个再创辉煌，一个没落千年。这个戏剧性的变化让古今中外的思想家们困惑不已，原因究竟在哪里呢？

  最关键的是中国的科举制度。中国自隋唐开始的科举制度造就了一支优秀的官僚队伍，虽然官场腐败不可避免，但总有很多官员坚守儒家的传统信仰，为民做主，为民请命。有了他们的卓越贡献，乱世之后社会可以迅速走向复兴，昏君当道时，社会矛盾也可以得到很大缓解。科举制度还在全社会范围内树立了强大的尊师重教的社会风气。发达的教育事业使中国在隋唐以后的每一个朝代都拥有世界上人数最多、水平最高的知识分子队伍，即使他们不做官，每一个知识分子也都是一个负反馈子系统。无论是政府发动的社会变革当中，还是民间发起的改革和反抗运动当中，这些负反馈子系统都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是保证中国大一统的社会结构能不断延续的决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