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功能包括四个方面:第一,提供整体的世界观,第二,提供理性的信仰,第三,提供最根本的价值标准,第四,提供真理的最终标准。
因为哲学研究的对象范围最大,所以形而上的世界观是最全面的世界观。任何一种形而下的世界观都是不全面的。广义进化的历史观在形而下的世界观当中是最全面的,但与形而上的世界观相比,它仍然不够全面。广义进化的历史观把宇宙从大爆炸到未来的整个发展过程分为四个阶段,并描述了每个阶段的发展过程。但是在每个阶段当中都有很多维度的进化过程是它无法描述的。因为哲学能提供最全面的世界观,因此可以在此之上形成最理性的信仰。
哲学家们一直认为哲学的任务是追究终极。终极就是本原、本体,是产生一切问题的根本原因,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方法。寻找终极是为了以一个或一组公理为起点建立一个演绎的理论体系,从而能够解释一切现象,解决一切问题。
但客观世界太复杂,不可能建立一个完整的演绎理论体系解决一切问题,要解决问题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解决问题的终极不可能找到,也没有必要找到。但解释世界的终极可以找到,因为这个终极可以似是而非,只要它能支撑一个理性信仰就可以了。
科学的主要作用是解决实践的问题。哲学太抽象了,与实践很远,所以哲学不实用,很难用于解决实践的问题。但哲学可以解决很多理论的问题。哲学可以为科学提供基础,科学当中的很多基础概念需要哲学来解释。另一方面,理论是人造的东西,人在制造理论的时候有很大的随意性,主观性,所以制造出来的理论必然出现很多问题。哲学让人们看到理论的这些问题,指出产生这些问题的根源,以便让科学自圆其说,明确解决问题的方向。要解决量子力学等学科带来的困惑只能依靠哲学。虽然所有科学理论都能提供真理,但只有哲学能给出真理的最终标准。
王东岳说:哲学有三个功能:追究终极,逻辑反思,科学前瞻。这种说法不准确。说哲学的功能是追究终极,这是对的。但不能把追究终极与逻辑反思和科学前瞻并列起来。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是逻辑反思,所以逻辑反思不是专属于哲学的特点。同时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是为了前瞻,所以科学前瞻也不是专属于哲学的特点。
对于简单系统,科学往往可以给出准确的计算和预测,但对于复杂系统,科学的计算和预测越来越不准确。这时哲学的优点就比较突出了。因为哲学是最抽象的理论,所以哲学家可以比科学家看的更远,即哲学有更好的预见性。例如,公元前四百多年留基伯就提出了原子论,而今天现代物理学家仍然在苦苦探索物质的基本组成。2400年前提出的问题仍然是今天物理学的前沿问题,这就是哲学的前瞻作用的体现。
真理的最终标准是价值标准,人类所有实践的最终标准也都是价值标准,只有哲学能提供最终的价值标准,尤其我们需要用这些价值标准解决大是大非问题。
陆九渊在《语录》中说:“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哲学不可能代替一切理论,但哲学可以纲举目张,有利于理论的统一和指明实践的方向。
世界上充满苦难、艰辛和迷茫。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社会矛盾和冲突。苦难之中的人们希望理解这个世界。寻找本原不是因为没事干,而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让我们能幸福地生活。要解决问题先要找到产生问题的原因,产生所有问题的最根本原因叫做本原。
亚里士多德说哲学家研究哲学完全是因为好奇,这话不对。也许在平常的日子里研究哲学是因为好奇,但当一场社会风暴把所有人的信仰打碎的时候,或者一场科学革命把所有人的常识打碎的时候,研究哲学就不只是因为好奇了。人的确有好奇心,这种好奇心可以没有功利的目的,但这种好奇心对科学和哲学的动力是有限的。功利的动力比好奇的动力大得多。马克思说,社会的实际需求比十所大学更能推动科学的发展。在研究哲学和科学的过程中,暂时摆脱功利对研究有利,但这只能是暂时的,从长远来说不可能摆脱功利。
很多伟大的哲学家,如柏拉图、老子和马克思,都不想空谈哲学,而是怀有强烈的改造社会的理想,他们研究理论最终是想为实践服务。车尔尼雪夫斯基说:“哲学体系却渗透了体系的创立者所属的那些政党的精神。”黑格尔说,哲学并不站在它的时代以外,它就是对它的时代的实质的知识。(黑格尔,1956:48)所谓时代的实质当然离不开时代的忧患和灾难。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后提出一个口号:“为学术而学术”。学术一定要为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服务,不可能为学术而学术。但蔡元培不想让学术为当时的政府服务。所以这句话在当年有进步意义。
柏拉图在《国家篇》中说,唯有哲学家就是王,或者这个世界上的王和君主都具有哲学的精神和力量,国家才有获得生命并见天日的可能。可见,柏拉图研究哲学是为了让国家兴旺,让人民幸福,是为了解决众多严重的社会问题,而不只是因为好奇。柏拉图想用形而上学解决所有问题,建立理想国。虽然柏拉图的哲学受到很多批评,但他的影响延续至今。从理想国到全能的上帝,再到黑格尔的绝对理性,都是这种哲学理想的体现。即使有些哲学家研究哲学是因为好奇,其他人也不是因为好奇。哲学能流传两千多年,不断发展,一定是因为大家相信哲学有用,至少可能有用或希望哲学有用。
语言学派把哲学研究说成游戏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游戏是能满足人的短期需要的非必需的行为。生产是能满足人的需要的必需的行为。因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所以一切理论研究都是生产行为。哲学研究是必需的生产行为,会影响人的利益和需要,会带给人欢乐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