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主义和人本主义优先

人的利益是正义的标准，这意味着每个人的利益都是正义的标准，每一个人的生命的价值都高于金银珠宝，高于名利地位和我们周围的的种种存在。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大力神叫安泰，他是海神波塞冬与地神盖娅的儿子，他力大无比，百战百胜。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旦离开大地，离开母亲的滋养，就失去了一切力量。他的对手刺探了这个秘密，设计让他离开大地，把他高高举起，在空中把他杀了。后来，人们把一旦脱离相应条件就失去某种能力的现象称为安泰效应。

安泰效应启示我们，没有个人主义，就没有人本主义；没有人本主义，就没有进化主义。在生活中，经常要以个人主义和人本主义为优先原则，暂时不能顾及进化主义。没有群众的支持，任何权力都是软弱无力的。水失鱼，犹为水；鱼无水，不成鱼。例如，抢险救灾的时候被救的人可能会为社会作出很大贡献，也可能作不出很大贡献，甚至起破坏作用，救人可能成本很高，违反进化主义原则，但这时不能顾及进化主义原则。

所有的价值都派生于生存的意义，而生存的意义须追溯到生命的起源和进化，复杂系统的结构进化是一切生命的来源，也是个人主义的来源。所以个人主义以进化主义为基础。另一方面，个人主义是先验的标准，人的一切行为和一切理论都是为了增进人的利益，包括与进化有关的所有理论。因此，进化主义以个人主义为基础。个人主义、人本主义与进化主义作为价值标准应该是并列的结构，它们共同构成最终价值标准。它们之间的关系是辩证的关系。

进化主义优先

一、个人主义和人本主义中渗透着进化主义

个人主义和人本主义的先验地位并不意味着每个人的生命的价值完全相同，并不意味着不同的人的利益作为正义的标准是完全等价的。一个警卫员为了掩护首长而牺牲，我们认为是应该的，如果首长为了掩护警卫员而牺牲，或者一个著名科学家为了解救一个平民牺牲，我们就会感到太可惜了。所以个人主义和人本主义并不完全否定进化主义，个人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渗透着人本主义，人本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渗透着进化主义。

  生就是不死，死就是复杂系统变成简单系统，是一种急剧的退化。既然生与死相反，死是退化，那么生是不是进化呢？人们只把复杂系统的存在叫生存，不会把小分子物质的存在当成生存，所以生一定与进化相关。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是一个新的复杂系统的出现，合成复杂系统的原料一定都是简单系统，主要是被消化后的简单系统。如果一个高级生物被低级生物吃掉了，例如哺乳动物被细菌和病毒吃掉了，虽然这个过程中有大量新的细菌和病毒的出生，但我们仍然认为这个过程不是生，而是死。

当一个人思想活跃，不断创造出新的复杂有序的理论和创建复杂社会组织时，我们就说他充满生机、充满生命力、生龙活虎。相反，如果不追求意识的进化和社会组织的进化，则称为死气沉沉。同样都是活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力，不同的生命有不同的价值。有些人死了，举国哀悼，人们永远怀念他；有些人死了，除了亲戚朋友之外，别人都不当回事。

二、超越生命

  当生命产生的时候，它是上帝的宠儿，它超越一切，代表进化，是宇宙中最复杂的系统。在38亿年的生物进化过程中，生命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地位，从未受到任何威胁。但是，人类产生以后，随着人类智能的进化，创造了社会组织。并且人类的智慧与社会相互促进，形成正反馈，使它们都得到飞速的进化。这样社会组织成为宇宙中最复杂的系统，取代了生物的地位，社会组织的进化代表宇宙的进化，生命的进化已经不能再代表宇宙的进化了。

马克思的异化和对象化理论其实是在讲进化主义。马克思反对异化，但又认为对象化是必需的。马克思也像海德格尔一样在人本主义和进化主义之间摇摆，好在马克思没有像海德格尔那样失足。马克思提出的社会主义制度其实是一种国家主义制度，主张暴力和专政。他想用进化主义的方法，解决进化主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人本主义不可能解决进化主义的问题。

  人类社会发展到20世纪，创造了人工智能机器人。人工智能的进化速度远远高于生物和人类社会的进化速度，很快就会超过人类的智能水平。到那时，人和社会组织的进化就不再能代表宇宙的进化了，只有具有人工智能的机器人的进化才能代表宇宙的进化。机器人和社会组织一样都不是生命，但是它们都能超越生命。

  人们一直有一个观念，认为人是宇宙的中心，是一切价值的源泉。从人本主义的观点来看，社会是人的工具，社会的进化本身并不是目的，当社会组织的发展与人的利益矛盾时，社会必须服从人的利益。但历史发展的事实并非如此，人类经常要为社会的发展付出代价。人们会经常自觉不自觉地把社会的发展当成目的，而不仅仅是手段。也就是说，人们会经常自觉不自觉地把进化主义放在人本主义之上。当然至今为止，人本主义并没有被抛弃，人本主义与进化主义一直是人们头脑中并存的基本原则。但当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智能时，问题就变得尖锐起来了。人本主义与进化主义的矛盾有可能变成不可调和的矛盾，人类必须作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其实，不管人类怎么选择，人工智能都会超越人类智能，机器人都将统治人类，进化主义都将超越人本主义。

三、过度的人本主义

人本主义就是人类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把人以外的所有物质都排斥在中心之外，都成为人类谋求自身利益的工具。为了人的利益可以攫取所有的自然资源和所有动植物的生命，由此带来的环境破坏让很多人强烈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他们说人类中心主义把具有神一般的能力、本来应该成为宇宙间正能量的智人，变成了一种不负责任、贪得无厌又极具破坏力的怪兽。（[以色列]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M].林俊宏译.中信出版社,2014:Ⅶ.）其实，这种对人本主义的反对往往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维护人本主义，因为这是为了维护人类的长远利益，否定人的短期利益。

过去的很多人本主义理论反对异化，但往往反得过头了。如果异化能维护人的利益，就应该容忍，过分反异化会伤及人的利益。在过去的历史中，异化物与人的发展基本上是共赢。而过去的人本主义理论经常避而不谈这个事实，一味地反异化，于是它们自己反而异化了。马尔库塞说：“只有在突破物化之后，本真的历史性知识和有意识的历史存在才成为可能。”福柯从根本上反对理论，他说：“对理论的需求依然是我们所拒绝的体制的一部分。”他认为，所谓理论就是提出替代性体制，而一切取代旧理论的新理论，实际上都是加强了类似的权力组织。如果说我们不应当用一种“正确”的新理论取代“错误”的旧理论，那么又应由什么来取代理论的位置呢？福柯的答案是“体验”，他说：“很可能，在20世纪，真正的社会化将出自于体验。”（[美]布莱恩·雷诺.福柯十讲[M].韩泰伦编译.大众文艺出版社,2004:23.）显然，这种取代只能带来退化，甚至退回原始社会。

  每个人都首先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为行为原则，在人们心中，最早的“人”的含义只有自己，不包括他人。这种对人的理解导致了无数的社会冲突。后来在社会斗争中，“人”的含义不断扩大，最终在二次大战的废墟上确立了今天的“人”的含义，形成今天的人本主义原则。这当然是历史进步的重大成果，但同时，这个进步也带来了一些负面的结果。人本主义原则告诉我们，人的权力神圣不可侵犯，由于这个思想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所以，任何对它的违背都会被看作大逆不道，这就有些矫枉过正了。其实，损害人的权力和利益往往是维护人的利益的手段，片面维护人的利益有可能最终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