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理论都是超越经验的抽象理论,哲学是最抽象的理论,所以哲学概念的内涵最空。哲学家总是谈论本原、本体、存在、先验、理念、道、物质、意识、规律、真理、价值等最抽象的概念,如果谈论具体的内容就不像哲学了。虚就是空,“虚则知实之情。”没有空虚的理论就无法改造真实的世界。
抽象的过程就是还原的过程,还原的过程就是内涵逐渐减少,外延逐渐增大的过程。例如,所有的麻雀都是鸟,所有的鸟都是动物,所有的动物都是生物,所有的生物都是系统,所有的系统都是物质,等等。还原得越彻底说明研究得越深入,科学理论研究得越深入,理论就越空。还原的过程进行到终点就得到本原。本原就是最根本的原因,是产生一切现象、一切问题的根本原因。这个根本原因是最假最大最空的东西。对世界最深入的认识都必然是假大空。
总之,哲学的内容就是假大空。而哲学的目的是为实践服务,是为了实现真善美。具体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需要哲学提供支撑的原因正是因为哲学具有这种假大空的特点。
4.聪明反被聪明误
科学研究进行抽象之后就可以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科学能给人一双看世界的慧眼,能发现世界的规律,能用简单的语言解释世界,用简单的方法改造世界。能让我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但每一门学科只解决一个方面的问题,社会学不能解决天文学问题,天文学不能解决化学问题,化学不能解决物理问题。哲学家希望能发明一种理论解决所有问题。科学是分学科的学问,哲学是不分学科的学问。
哲学家研究所有的问题,希望找到产生所有问题的最根本原因,也就是本原。寻找一切事物共有的特性,寻找支配一切事物运动变化最根本的规律。确立能推导出一切定理的最基本公理,找到解决一切问题的最根本方法。这就叫追究终极,这个终极又叫本体,研究终极的学问就是本体论,即形而上学。形而下就是那些具体,有形的东西,形而上就是那些抽象的无形的东西。
所以大家觉得哲学家最聪明,最有智慧,哲学是所有智慧的集合,是所有的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知识和能力的总和。孟子说:“先立乎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2]但后来发现这条路走不通,不可能用一种方法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要解决问题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研究哲学是白费工夫。哲学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古希腊哲学家的心目中,以及在后世和现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哲学应该是至圣、至尊、至德、至慧、至大、至先、至理、至能、至全、至精的学问。但事实证明这种哲学根本不存在,或者说这种哲学已经彻底死掉了。
第一,至圣。哲学似乎应该最神圣,像上帝一样在每个人心中拥有无上的地位。哲学家似乎一定是万世师表。周述林(笔名:智者说)说:“哲学是知识皇冠上耀眼的金箔;哲学是文化大船上坚实的龙骨;哲学是死寂的石头上那层生命的苔藓;哲学是划破天际的那缕灵感之光;哲学是智慧的巅峰托起的神谕;哲学是通达灵界的舷梯。”[3]1972年尼克松访华开启破冰之旅,毛泽东接见他的时候,尼克松直截了当地跟毛泽东说:“我想跟您谈谈联合对抗苏联的问题。”毛泽东用手指指周恩来,说:“这些小事你跟他谈,我想跟你谈谈哲学问题。”毛泽东似乎认为世界风云变幻与哲学相比都是小事。但事实上,哲学早已走下神坛,甚至有时被打入地狱了。哲学被很多人当成最迂腐、最没用的理论。
第二,至尊。哲学家似乎应该拥有世俗的最高权力,像柏拉图所说的哲学王,或者拥有信仰的最高权力,就像教皇一样。但事实上多数哲学家都不懂政治,一旦陷入政治的漩涡就性命难保,苏格拉底和孔子就是前车之鉴。哲学也不是宗教,不能建立宗教组织。孔子死后的地位虽然尊贵,但他只不过是皇帝巩固政权的工具,孔家没有世俗权力,随时可能像孔融一样被皇帝杀掉。
第三,至德。哲学家似乎一定道德最高尚,最无私,随时愿意为理想献身。其实哲学家都是普通人,不但脱离不开柴米油盐,吃喝拉撒,而且可能非常自私。哲学不能再一味地宣传仁义道德,最终必须把个人主义当成价值的最终标准之一。[4]
第四,至慧。哲学这个词在希腊语中是爱智慧的意思,哲学家似乎应该最聪明。但哲学家不是最聪明,学哲学也不能使人变得最聪明,要想变聪明不如看脑筋急转弯。哲学甚至能让人变傻,钻牛角尖,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哲学家想揭开宇宙起源之谜,想找到组成世界的最基本粒子都不可能。这些方面只能依靠物理学家,哲学家都是外行。如果某个哲学家能完成这种工作,那么他一定不是以哲学家的身份完成的,他一定是以科学家的身份,运用物理学的知识完成的,哲学对他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帮助。
第五,至大。哲学家试图建立一个包罗万象解决所有问题的理论体系,但哲学的理论体系不可能包罗万象。很多学科都从哲学当中分离出去了,哲学只不过是一个与其他学科一样的普通学科。但哲学的研究对象确实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