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认识来自条件反射,是在各种具体条件下形成的,因此是支离破碎的,往往互相矛盾。针对一种事物形成的经验和认识往往只能用于解决一种或很少几种问题。人们希望一种理论能解决某一类问题,包括这类问题中的所有具体事物。进一步,人希望一种理论能解释所有事物,包括所有种类的问题,于是就有了哲学。哲学是研究最抽象问题的科学。哲学不像很多学科那样有特定的适用范围,哲学研究可以超越一切范围。哲学一方面致力于指出所有事物的共性,另一方面致力于化解理论中的一切矛盾,让所有理论都统一起来,让所有的思想都遵循相同的逻辑。
现在人们所说的世界观是指形而下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是哲学的基础,是对世界的总体认识。我们所说的所有物质其实都是我们头脑中的物质,都是我们建构的认识模型。哲学本体论和认识论关注这些认识模型的客观性和主观性,但形而下的世界观不关心这些认识模型的主观性,只把他们当成客观事实看待,所以这种世界观不属于哲学。世界观是人对世界的整体观念,是主体对客体的认识和评价,不包括对主体自身的认识和评价。世界观包括对人的认识,但主要是对他人的认识。世界观当中对自己的认识主要指对自己的身体的认识,不是对意识的认识,对意识的认识是对他人意识的认识。本体论包括主体对自身的意识的认识。
世界观属于科学,但现在科学家对世界的总体认识关注不够,需要由哲学家来研究。物质包括非生物、生物和人类社会。总体的世界观不是物理学的世界观,是对非生物、生物和人类社会的总体认识。物理和化学只研究非生物的规律,涉及生物和人的时候物理和化学都把生物和人看作非生物来分析。广义进化理论是最新的、最全面的世界观和历史观。生命的起源、人类社会组织的发展和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都是广义进化的组成部分。科学、艺术和宗教都是文化创意,广义进化理论研究了这些文化创意的发展规律。
哲学的理论体系主要包括三个部分:元伦理学、认识论和本体论。本体论主要讨论本原是什么,认识论告诉我们评价真理(包括本体论)的标准是实用,元伦理学告诉我们什么叫实用。
现在中国的大学中教授的科学技术哲学的主要内容属于认识论,同时又把很多其他学科的内容混杂在一起。例如,关于科学与文化,发展与创新等的问题应该属于广义进化的历史观,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对立的问题应该属于元伦理学,人类中心和环境伦理的问题属于元伦理学或普通伦理学,对生命本质的研究属于生命哲学,科技发展战略和政策属于社会组织学和管理学。另外科学技术哲学还包含了系统学研究和辩证逻辑等内容。但是现在的科学技术哲学教材没有说清楚这些理论和学科之间的关系。
伦理学包括元伦理学、普通伦理学和应用伦理学。元伦理学就是最重要、最基本的伦理学。元伦理学既属于伦理学,又属于哲学。元伦理学是哲学发展中的一大空白。过去R.M.黑尔等人的元伦理学空洞无物,连一个像样的理论框架也没有,更没有提到元伦理学对认识论和本体论的基础作用。元伦理学应该讨论的问题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问题,只不过散落各处,没有汇聚到元伦理学旗下而已。包括人生的意义、人的需要和利益、利己与利他、自由主义、人道主义、人本主义、善恶、修养、共赢、正义、道德与法律的来源、效率与公平的关系、小家和大家的辩证关系等。这些问题属于哲学,但不属于哲学的本体论和认识论,也不属于普通伦理学。普通伦理学主要研究具体的伦理规范。
世界上的所有理论分为两种,包括实证理论和规范理论。实证理论解释世界,告诉我们世界是什么样,为什么是这样,即寻找真理;规范理论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做,如何实践,即寻找原则,也就是哈贝马斯所说的合理性问题。可以说,实证理论为我们提供世界观,规范理论为我们提供价值观。在自然科学和技术理论当中,自然科学属于世界观,技术理论属于价值观。我们常说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是狭义的,单指社会科学范围内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世界观、本体论和认识论是实证理论,元伦理学主要也是实证理论,但元伦理学的很多主要结论是规范理论。马克思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61.)所以规范理论是最重要的,元伦理学是一切哲学的基础。一切理论都是为实践服务的,哲学也是一样。实践需要决策,决策是在各种行为方案当中进行选择,选择需要基本原则,需要对各种方案和各种事物进行判断的标准。元伦理学可以提供这样的基本标准。
要在行为方案之间进行选择,首先要预测各种方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这些结果与人的利益之间会产生什么样的关系。因此需要进行逻辑推理,多数推理要用三段论,三段论推理需要大前提和小前提,这些前提应该是真理。我们每天都要推理,每天都需要很多真理,每天都需要判断各种认识是不是真理,认识论可以为我们提供真理的标准。真理的最大意义是实用,实用就是增进人的利益和推动社会的进步,真理实用的主要表现是预见性。在检验真理时,我们要把真理的最终标准作为大前提,然后我们还要思考,这个真理的最终标准是从哪来的呢?检验这个最终标准的大前提又是什么呢?
所有的认识都来自条件反射,条件反射中包括归纳和演绎。归纳的理论不可能得到完全的证明,演绎的真理可以得到完全的证明,所以我们希望得到尽可能多的演绎真理。为了得到演绎的真理,需要有大前提和小前提,要用演绎法得到大前提就需要一个更大的前提。我们希望把所有的理论纳入一个金字塔,那么那个塔尖叫什么呢?那个塔尖叫本体或本原,研究本体的理论叫本体论或形而上学。本原不是像以前的哲学家想的那样指世界的来源,世界的来源是物理学问题,不是哲学问题。本原的本质是逻辑推理的最大的大前提。
本原有两个:物质和意识。它们之间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世界是物质的、客观的,评价真理有客观的标准。但本原是理论的本原,决策的本原,不是客观世界的本原,所有的理论都是意识,所有的决策都是主体的行为,因此意识也是本原。既然真理的最终标准是实用的标准,那么真理标准就不是物质标准。认识的客观性不是指与事实相符,而是指认识的异己性,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们经常说,要尊重客观规律,但所有这些强调客观规律的人都是事后诸葛亮。他们在事前也只能依据自己的主观认识去决策。我们总觉得自己找到客观规律了,其实找到的都是主观认识。皇帝觉得自己穿上新衣了,其实什么也没穿。在本体论和认识论部分,我会详细地批判唯物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的错误。同时,主观唯心主义也有错误,需要改造为辩证二元主义。
哲学理论包括本体论、认识论、元伦理学,那么这些哲学理论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古希腊哲学家孜孜以求探求世界的本原,他们是在从事本体论的研究。但后来人们发现,所有这些本体论都只给出一些独断的结论。人们自然要问:这些结论可靠吗?它们的依据是什么?于是近代哲学的重心就从本体论转到认识论。认识论的核心问题是真理标准问题,本体论也是在寻找真理,所以认识论是本体论的基础。现代科技哲学基本解决了真理标准的问题,拉卡托斯明确提出了真理的预见性标准和科学革命的模式。然后,费耶阿本德(P.Feyerabend)进一步指出,科学的最高目的应该是幸福,科学只是工具。也就是说,真理的最终标准是一个价值标准,是对人是否有利、有用的问题。而对价值标准的认识来自于元伦理学,所以元伦理学是认识论的基础。
太极进化主义元伦理学提出的根本价值原则是个人主义、人本主义和进化主义,而这三个原则是以广义进化的世界观为基础的,其他学派的伦理学也都是以某种世界观为基础的。所以哲学从根到梢儿的逻辑递进的发展关系应该是世界观、元伦理学、认识论和本体论。本体论是树梢上结的种子,然后这个种子会生根发芽,即从本体出发论证世界观,然后从新的世界观出发,产生新的元伦理学、认识论和本体论,如此往复循环。
历史上的哲学研究从世界观上推,到达了本体论,然后在研究本体论的过程中发现了认识论的重要性,但是还没有从认识论的研究中清晰地发现元伦理学的重要性,更没有从新的世界观出发,构造元伦理学、认识论和本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