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至先。哲学家认为哲学能找到创造宇宙的源头，例如：水、火、原子、存在、道等。但后来发现这些东西都不能创造宇宙。哲学也不能创造其他学科的理论，哲学只能创造一个似有似无的理念世界。哲学也不能为其他学科提供基础。陈嘉映说：“近代科学毋宁是在不断摆脱、反对形而上学原理的努力中成长起来的。”[5]哲学一上来就想提供一个整体的世界观，但事实证明，只有在具体分析积累了足够的具体理论之后才能找到比较合理的世界观。

    第七，至理。哲学似乎能洞察一切，看清一切事理，其实这些根本不可能。哲学甚至不可能为科学提供指导，顶多提供一点启发而已，而且不是对每一门学科都有启发。哲学不是最理性，科学更理性，哲学经常走向非理性。

    第八，至能。哲学似乎能破解一切难题，为实践提供最终解决方案，让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其实这都不可能。哲学是抽象的理论，很少关心实践的具体问题。

    第九，至全。哲学似乎能建立大一统的理论，把所有学科都包含其中，但这种努力都失败了。似乎所有学科都出自哲学，哲学是科学之母，其实不是。虽然有些科学来自哲学，但最后都分出去了。它们原来从属于哲学是因为当初对于学科划分没有正确的概念。

    第十，至精。哲学似乎应该非常严谨深刻，奥妙无穷。其实哲学一点都不严谨，比科学差得远，哲学专著之中乱用概念，很多话都似是而非，甚至完全像宇宙语，让读者如堕五里雾中。有些哲学专业的大学生说：“谁说的话让人听不懂，谁就是大哲学家。”

    每一门科学当中都有很多抽象的理论，但理论太抽象了反而不好用。现在哲学已经成为百学之首，万用之外。以至于人们都在问：“哲学到底有什么用？”王东岳说：“哲学的唯一意义就在于使你知道什么叫作‘无意义’。”[6]

5.哲学之大的七个表现

    刚才说哲学的理想破灭了，原来认为哲学至圣、至尊、至德、至慧、至先、至理、至能、至全、至精，这些都是假象，但哲学的至大不是假象。哲学虽然不能把所有的学科都囊括进来，但哲学所研究的对象范围是最大的。

    陈嘉映说：“在学问的任何一个领域都有那么多专门的知识和定理，仅此一点，就注定了没有哪个人能通过思辨营建整体理论。”[7]陈嘉映这种结论过于武断了，我们经常说万变不离其宗，知识和定理再多，也一定能够营建一些整体理论。退一步说，即使真的由于知识的数量过多而不可能营建整体理论，我们也需要勉为其难，总结出一些普遍性的结论。因为人类需要这样的普遍性结论，人类需要整体的世界观，需要以整体的世界观为基础的理性信仰。所以不管哲学家愿不愿意，能不能够完成这样的任务，大家都要求哲学家必须从事这种工作。

    哲学必然永远高居知识金字塔的顶端。这并不是因为哲学本身有多牛，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这种需要。所以总有人把哲学捧起来，而且包括各个行业那些最牛的人，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把哲学尊奉为百学之首，而不管哲学到底是不是万用之外。

    前面说过哲学的特点是假大空，哲学的概念和理论的外延最大，大到整个宇宙，和事物的方方面面。“宇宙”这两个字当中，“宇”代表空间，“宙”代表时间，整个宇宙是代表宇宙的空间之大和时间之长。但哲学之大不只表现在空间和时间上，第三个更主要的表现在于事物的方方面面。

    所谓方方面面是指事物的各种属性。例如，一个正方体的小木块，不只是有六个面，还有颜色、硬度、导电性、导磁性、比重、化学成分等很多属性。每一个属性都属于一个方面，或者说一个维度，这些方面属于不同学科研究的内容。这个小木块体积不大，但方方面面的内容很多。任何一个具体事物都是无限复杂的。

    一个具体事物的多个方面是如何划分的呢？把一个物体分成几个部分是根据空间关系划分的，把一个事件分成几个阶段是根据时间关系划分的。把一个事物分成几个方面既不是根据空间关系划分，也不是根据时间关系划分，而是根据感觉的差别划分的。例如，我们看各种物体都有颜色，这就是因为我们产生了颜色这种感觉。颜色与物体是不可分的，你不可能把颜色从一个木块上刮下来。你说我用刮刀把涂在表面的颜色刮下来，但它里面还有颜色呀，你还是不能把这个木块的体积、重量和它的颜色割裂开。但是在我们的头脑中，我们可以把对于颜色的感觉与对这个木块的体积、重量的感觉割裂开。然后我们可以把这个木块的颜色和其他物体的颜色放在一起进行研究分析，例如这个木块是棕色的，我家的书柜也是棕色的，所有事物的棕色都是同一个概念，同一个方面。

    哲学研究的外延之大，不仅体现在研究整个宇宙，而且体现在研究事物的方方面面的各种维度，涵盖所有学科。哲学所说的本原不只是宇宙的来源，还有所有的方方面面的属性的共性和来源。哲学和宇宙学、天文学不同之处就在这里。你可以说宇宙来自于一次大爆炸，但这些方方面面的属性可不是来自于大爆炸。所以宇宙的来源不是哲学的本原。